夫妻档“代客祭扫者”：替陌生的你清明尽孝
作者：周小平|来源：重庆晚报|发布时间：2020-04-15 11:33:51

        对何腾和妻子柏艾瑒而言，今年是一个难忘的清明。因为疫情，重庆今年采取了预约入园祭扫的方式，并提倡代扫、网络祭祀。清明节前后，他们每天穿梭在各个墓碑中，替不能来到陵园的逝者亲属扫墓。相对于被人称为“代客祭扫者”，夫妻俩更愿意把自己看成是传递爱和思念的人。

祭扫过程庄重而又细致

        “xx您好，受您子女委托，今天我到这里来看您了，我是柏艾瑒，站在我旁边的是何腾……”4月4日清晨，柏艾瑒身着黑色西服，缓缓走到墓前，俯下身，慢慢擦拭掉墓碑上的灰尘，摆上逝者生前爱吃的水果和烛台。接下来，她将那些远方的告白轻轻复诵……她的真诚，让整个祭扫过程庄重而又细致。身后离她大约两米远的何腾，手捧手机，将整个过程视频记录下来。


何腾和柏艾瑒是一对90后夫妻，他们在璧山一座公墓工作多年，一个是礼仪师，一个是生命规划师。“清明麻烦您帮我去祭扫下父亲，给他买包硬中华，一瓶白酒。对了，拜托你扫墓的时候告诉父亲，他孙子小名叫米奇，今年3月5日出生，请他放心，我们都很好。”清明节前，何腾收到一位客户的信息，特别交代了，一定要把孙子出生的消息告诉爷爷。何腾和妻子在祭扫的过程中，特别将这个消息带到了墓前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祭扫传达着一份思念与情感

         “相比往年，今年代扫很普遍了，平均每天都有十多单。”何腾早在2012年就进入殡葬行业，那些年虽然也有陵园推出了代扫业务，但是话题争议较大。代扫也容易被贴上“不孝”标签，人不来就算了，还找人来，在不少老年人看来，这件事总有点不对劲。近两年，代扫逐渐被人们认可，也逐渐正常化。今年，由于疫情的特殊原因，民政部门提倡云祭扫、代客祭扫，代扫量更是比往年同期增长了近6倍。


         “今天，她祭扫，我录视频，只是其中的一种方式，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微信视频，直接跟亲人们连线。”何腾说，亲属在电话那头围坐一起，想看哪儿，他们就拍到哪儿，想说的话，有的也直接通过视频连线，讲给故人听，就像是自己到了现场祭扫一样。


         有位韩爷爷，妻子生前喜欢看动漫，他在清明前夕邮寄了自己珍藏的动漫娃娃到陵园，叮嘱何腾摆放的时候要按照他指定的顺序；有位母亲，担心儿子会冷，邮寄了一床棉絮，叮嘱柏艾瑒在祭扫的时候替她在墓前帮忙为儿子盖上……虽然同为祭扫，但不同的人，有不同的要求。每一份要求，何腾和柏艾瑒都会认真记录下来，尽最大努力去帮忙实现。在他们看来，代客祭扫不只是形式，还是传达着一份思念与情感。那些因特殊原因无法亲往祭扫的人，那些老去后行动不便的人……他们的思念因这样的祭扫方式得以慰藉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夫妻俩因工作相识相知相爱

         戴着金属框架眼镜，高挑的个儿，柏艾瑒是标准的北方女孩。2013年，柏艾瑒考入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，学习殡仪专业。一个女孩儿，选择殡仪专业，当初父母很不理解。不过，自小有些叛逆的柏艾瑒，已经作出选择，似乎家长也无可奈何。原本以为女儿学业完成，回到家乡当地公墓找个工作，也算是离家近，哪知道扎根了重庆，更是让父母一度伤心。


         采访中，聊及当初的选择，柏艾瑒很干脆地回答：“我喜欢挑战，人总得做点从没做过的事情吧。”从选择殡仪专业，实习到入行，柏艾瑒似乎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。她与何腾因工作相识相知相爱。妻子爱打游戏，爱好各种美食。与柏艾瑒不同，何腾生活规律，每晚10点半准点睡觉，工作之初，还有些胆怯。每当妻子跟他聊起工作的事儿，他总是捂着耳朵：“莫给我讲!”


         何腾大学也学的是殡仪专业。2012年，他在湖北一家殡仪馆实习，抬遗体这些事情再正常不过，不过第一次遇到遗体，他就吓得跑了出去，吐了一下午。“实习了几个月，殡仪馆领导还是把我看上了，希望我留下，但我胆子小，想着还是到墓地去上班吧，就来了重庆。”后来，何腾渐渐平静了，他安慰自己：我没做亏心事，也没做对不起逝者的事，心里自然也就不怕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这份职业让他们更珍惜亲情

         中学时代的柏艾瑒是个叛逆的女孩儿，也曾离家出走过。“不过，半天就被妈妈找到了，一顿痛打，那时候我都怀疑过我是不是我妈亲生的。”柏艾瑒与妈妈的紧张关系，直到她大学时才渐渐缓和，她归结于距离产生美。


         因为这份职业的特殊性，柏艾瑒几乎每天都会面对各种生离死别，她也渐渐明白，除了生死，一切都是小事儿。“有一次，一个男孩儿因为母亲批评了他几句，结果他自杀了。当时，男孩儿的遗体运到了这边，他的妈妈已经崩溃了，来殡仪馆的时候，几乎是瘫软跪倒在了地上，悔恨得自言自语：‘我只是说了你几句，我也是希望你好啊，你怎么那么傻……’”站在一旁的柏艾瑒泪雨滂沱，她为这个男孩儿难过，更为这位母亲感到痛心。那一刻，她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。“以前的我叛逆不懂事，她的严厉我误解为不是亲生，甚至觉得她虐待我。”柏艾瑒说，经历了这件事，她读懂了母亲，也更加珍惜亲情。“每年的年假，我们都会回到新疆陪伴他们。现在每天逮着空闲的时间，我都会跟妈妈视频聊天。”柏艾瑒说。


         “整理最近的通讯录，渐渐发现从事这份工作几年来，接待的丧属家庭越来越多，自己也快成杂家了：人生规划师、家庭调解、义工志愿者、心理咨询师……虽然忙碌了点，但看到一个个家庭或个体，因经过亲人离开而受到生命教育，亲情重新认知，对人生的改变就感到特别欣慰。”何腾发自内心的感恩这份工作，在他看来，这些经历，于他而言，也是教育。


         因为这份职业，夫妻俩更加懂得，生命是经历，是长情，更是牵挂和爱。

记者手记

心有所思念，就从未离开

         代扫，并不是今年才出现的新鲜事物，记者也不是第一次采访代扫客。前几年报道代扫，网上争议颇大，代扫很容易就被贴上“不孝”的标签，其接受度并不高。但事实上，确实也有不能出门，出不了门，无法现场祭扫的情况。


         正如电影《寻梦环游记》里所说，真正的死亡，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。事实上，无论祭扫的形式怎么变，真正的逝去是被遗忘，只要心有所思念，他/她们，就从没离开!